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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羽(耿介御史)

2006-06-08 来源:泰兴网 浏览次数:

    张羽(1467—1536),字凤举,号东田,明泰兴县城(今泰兴市泰兴镇)人。据史书记载,张羽“长身玉洁,廉洁清方,神秀颖发,博闻强志,不取合于流俗,真翩翩振鹭也”。

    张羽从小喜欢读书,“天资卓绝,志意不群”,且认真刻苦。他深知“文不可易而为也,亦不可易而知也”,必须“尽其心以为之,迹其故以求知”。所以,他学习上遇到疑难问题时,“有所不知,则必穷搜远讨,以求得其说”。

    明弘治八年(1495),张羽领南畿乡荐,次年(1496)连第丙辰进士。初授淳安(今浙江淳安县)知县。上任途中,他顺路回泰兴省亲,父亲张黼教诲说:“仕罔择中外,尔惟无负身心,无负于君亲,以承先人斯可矣。”后来,张黼出任定兴县县丞,还时常寄书信至淳安,“尔羽在杭州严州府淳安县,当如吾在北京保定府定兴县,大要为县在为民作福耳。”因此,张羽一直把“为民作福”作为自己为官的宗旨。在淳安县令任内,“性仁爱,好教化,治政宽和,民声颇佳”。及遭丧归,“邑人怀之”,百姓特立“去思碑”以纪念,碑文由90岁的铁翁(即淳安县籍的尚书胡拱辰)所撰。守孝3年后,张羽因母亲蔡氏夫人年高,想在家服侍老母,以尽孝道,拟“辞不欲仕”,但蔡氏夫人要他尽忠,勿以家累,“成而父之志,毋以予为洹”。张羽后任海宁知县,再升江西道监察御史。按明制,监察御史为正七品官,隶都察院而分区掌管监察,纠劾内外百司之官邪,或露章面劾,或封章奏劾。在朝廷内,两京刷卷,巡视京营,监临乡会试及武举,巡视各衙门。在外,巡按、清军、提督学政、巡盐、茶马、漕运、屯田诸事,皆其监察分内之事,故又被称为“巡按御史”。因其是“代天子巡狩”,大事奏裁,小事立断,官位虽不高,但权势颇重,能任此职者须是朝廷所信任重用者。因此,社会上都认为这是件很荣耀的事。几年后,他的二弟张翀也任福建道监察御史,蔡氏夫人复谓二人日:“少年登高科,且兄弟并为美官,古之人不以为幸,汝曹勉之。”张羽任职后,亦尽职尽责,耿介自守,簪笔触邪,史书对张羽御史任内的评介是:“晋内台,伸威提法,风裁徵明,不为利疚,不以势诎。”

    正德初年,张羽与专权弄政的宦官刘瑾展开了一场斗争。刘瑾为人狡诈,精于搏鹰驯犬,走马击球。他诱惑15岁的小皇帝朱厚照,一天到晚寻欢作乐,并进一步窃取权柄,把持朝政达5年之久,号称“立地皇帝”。对那些正直的大臣,刘瑾心狠手辣,必欲赶尽杀绝,置之死地而后快。在这种情况下,张羽不畏权势,仗义直言,弹劾刘瑾罪状。在张羽的名篇《劾刘瑾疏》中,张羽写道:“司礼监太监刘瑾鬼蜮其形,虺蛇成性,刚愎自用,阴狠害人,挟主威以令群臣,任己私而乱成法。”在列数了刘瑾蒙蔽圣上不理朝政、贪赃枉法、横征暴敛、冒功领赏、任用私人的大量罪行后,他称刘瑾“为国家天下之大蠹”。对上疏的后果,张羽也很清楚,“臣固知今日言之,明日必为刘瑾所中伤,祸不旋踵,然身为王臣,复有言质”,“死生轻重之间,臣筹之熟矣”。其刚正之气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事后果然不出张羽所料,刘瑾一伙将他下锦衣卫狱,但后人却给予他很高的评价。清《四库全书》主编纪昀称他:“抗疏劾刘瑾,直声震朝野。”他不久被释放,调任云南巡按。

    云南旧有银矿,太监私自开采,久为民害,张羽上书朝廷停止私人开采。此举引起宦官的强烈反对,“中官张伦复力争”,但“户部尚书孙交持之竟如羽议”。

    云南安宁州是当时权倾一时的左柱国、华盖殿大学士杨一清的家乡,杨的儿子在当地倚势犯法,“怙势殃民”,张羽照样依法治罪,“挞而置之于法”。正德七年,有人推荐张羽任广东督学。杨一清因张羽治过他儿子的罪,甚憎张羽,坚决不同意,并把张羽调任保定(今河北保定市)知府。保定地近京畿,豪门贵族较多,杨一清想借手中伤张羽。“羽单骑赴郡治”,治理不到三月,“权豪敛迹,政治改观”,“视先生敬惮之,无敢挠治",豪门贵族皆收敛气焰,不敢妄为。

    正德十三年至十五年,张羽任邵武(今福建邵武县)知府,再升河南按察使直至左布政使,为一省最高行政长官,从二品衔。

    当时官府惯例,公款剩余部分可人私囊,张羽叹息说:“正供尚不堪负担,况取有余,我三十年节操,难道为此例所害吗?”遂辞官还乡。归休时,“箧中惟图书数卷”。

    张羽秉性爽直,勤政廉洁,为官30多年,毫无余财,正如他自己所说的:“予为官三十年,家益以贫。”(《祭弟文举》)“清白相传,较之宗人,初无善田利产。”“虽叨厚禄,为贫为养,自给未周,略无赢余,此在族党乡郡皆能知之。”(《遗楷采桢分单》)他也曾作诗自嘲:“乡国虚传甲第名”,“薄宦归家笑弟兄”。(《示楷》,张楷,张羽长子)因为家贫,张羽和他的二弟张翀外出做官,雇不起车船挑夫,都是由三弟张翡赶着“跛驴”驮行李送行。对此,张羽对三弟特别感激,张翡先张羽去世后,张羽悲从心起,回忆起三弟送行时的情形说:“往送归迎,实仗吾弟,予出为县令,弟为予而南,予人为台郎,弟为予而北,舟车川陆之险,盖不避也。若予与二弟之举进士,千里移家,则又皆吾弟任其劳。”因为家贫,张羽无论在京做御史,还是在保定做知府,都未能带家眷。他在《守保定有疾乞休》疏中写道:“旅食异乡,上无慈母之顾怜,下无妻孥之在侧”,只好在诗中寄托对妻儿的思念。又如他在《客久梦中代内作》中写道:“南去长河万里程,清猿啼断鹧鸪鸣。相思不识关山远,梦里随郎一处行。”张羽70岁为三子(张楷、张采、张桢)分田地房产时,将先前所亏的400余两银子载人分书,由三子分别偿还。由此可见,张羽为官是何等廉洁。

    张羽一生敬德修业,自觉地恪守传统道德,努力做到言行一致,用他自己的话说:“纵人言之未及,亦内省之未安。”正是这浩然正气和高尚品德,使张羽获得了皇帝的信任、同僚的尊重、百姓的爱戴。尽管张羽和刘瑾、张伦等宦官以及杨一清等权臣关系恶劣,但皇帝仍然重用他。嘉靖八年,张羽被任命为河南右布政史,张羽还没有动身上任,就改任河南左布政史。同僚也给予他很高的评价。史载,枢要诸公每云:“张东田直亮高洁,世鲜其俦,官不满德,吾辈愧之,然海内诚不可无此等人也。”张羽离开淳安县时,“徒步至舟次,寮采士夫耆老生徒吏民各相向泣,以次再来拜”,“放舟东下,虽庸人孺子亦莫不拱而参差立吏民后,瞻望两舟摇摇去,不复见,交口啧啧而退”。

    张羽和兄弟们的关系一直很好,他虽是长子,而且父亲去世后也尽了做长子的责任,抚养年幼的兄弟,承担家庭的全部债务,但父亲留下的“敝庐一区,薄田二处”均让兄弟继承。兄弟之间“五十年来,友爱笃至,父母安之,族党称之,家庭之间,怡怡如也”。张羽对族中的长辈也很尊重,他退休还乡后,尽管已经60多岁,又曾为朝廷的二品大员,但每逢长辈寿辰,他都亲率兄弟、子孙前往祝寿,并作文以记之。但对于儿子,张羽要求很严,不但要求他们“为孝义”,“图仕进”,“凡子若孙,务令读书”,“数百年诗礼家声,谓宜世守”,要他们兄弟之间“承颜顺志,无有异心,诸凡吉凶之事,须和同均一处之,毋多较量”;对一些生活常事也提出具体要求,“毋令饮博,凋败身家”,即使是交友娶媳嫁女,张羽也明确指出:“交亲必择贤论世,若失之凶人匪类,或恐遗笑,抑有后忧。”

    张羽退职后在泰兴城东筑“东田草堂”隐居,和其弟张翀的“北渚别业”、张hong(羽+旬)的“前江书屋”相望。平时,“非丧祭不至市庐,郡邑之长欲一见其面而不可得”。

    张羽去世后,其季子张桢将父亲的诗文编成二卷,诗、文各一卷,取名《东田遗稿》。集前有张羽门人、进士出身的奉政大夫、福建提刑按察司、兵部郎中储洵所作的序,储洵对张羽推崇备至,将他比作欧阳修和苏轼。

    张羽的诗“喜仿盛唐风格,又不落纤巧之习”,读起来十分清新可诵,一些绝句别有风致,自成一格。陈田在《明诗纪事》中评论说:“其诗专讲音节,录其所作,固彬彬乎唐人之雅音也。”纪昀等人的评价是:“规摹盛唐,不落纤巧之习”,“淡静峭直,肖心而出,在明作者中可以自为一队矣”。

    张羽的诗,抒写情怀,情韵宛然,这和张羽所处的时代是息息相关的。

    朱元璋在位时,极力压制工商业,对工商业最发达的苏州等地更进行了残酷打击,导致工商业的急剧衰落,其必然的结果就是市民意识的衰退。朱元璋还加强思想统治,用政治力量大力推广儒家思想,并大量迫害、杀戮知识分子。他的儿子永乐皇帝又积极贯彻这种政策,猛烈地摧残意识形态领域内的生机,导致意识形态的倒退。明初诗歌的主要代表,即以杨士奇、杨荣、杨溥为首的台阁体诗歌缺乏真情实感,对皇帝的阿谀奉承和道德说教成了诗歌的两大特色。直到弘治、正德年间,随着工商业经济的复苏,李梦阳等人高举反对“重理轻情”的大旗,要求以真情作为诗歌的根本。张羽也深受其影响,写出的许多诗不仅具有真情实感,而且在艺术上经过精细的锤炼,达到了优美的境界。如《宫怨》,“清秋宫月照窗纱,重卷珠帘望翠华。咫尺昭阳恩不到,镜中容貌枉如花。”又如,“憔悴捣衣君莫念,砧声应不到辽西”,寄托了对边关将士妻子的同情。

    张羽长期生活在民间,而且家贫,所以他也写出了不少反映关心百姓疾苦的诗文。如弘治十四年(1501),张羽因丧父在家守孝,时任泰兴县令的四川蓬溪人罗贤疏通了县城西南30里的新河,工程结束时,罗贤邀请张羽和县丞杨璋,以及主簿靳琪、萧樊一同视察。张羽借此机会写诗8首,“呈同游诸公,寓规劝之意”,反映了百姓即使在丰收的秋天,自己养蚕种稻所得,还不够交纳赋税的事实,劝泰兴的父母官们关心百姓疾苦,少收苛捐杂税:“今日民愁公赋急,晚丝新谷不胜求。”(《右呈萧簿》)“犹有权声传道里,城中下令缓征求。”(《县令罗公初导新河诗》)对孔子的“苛政猛于虎”之说,张羽更是体会尤深,“三月连阴四月过,桑田无利有催科。行人莫讶深山虎,一入城中虎更多。”(《哀田家口号》)

    《东田遗稿》(卷下)中收录了部分疏札文,数量虽不多,却能切中时弊,显现其凛然、方正的风格,义正辞严,有一股浩然之气充乎其间。除了《劾刘瑾疏》等为国为民的名篇外,尚有《地震疏》等。在《地震疏》中,张羽直言云南“山林郡邑之间,盗贼滋起”的原因是地方官员“横敛益急”,致使“民竭其力,地竭其利,匹夫不获,相率而为非”,对“当路不加忧,守臣不见恤,方物之求急于民”,“私门之横敛倍于常赋”的贪官污吏、土豪劣绅进行了猛烈的抨击,后人的评价是“词意壮烈,台阁伟之”。

    《东田遗稿》的文学水平得到了世人的充分肯定,是泰兴惟一一本收进《四库全书》的文集。